Wednesday, August 16, 2006

天秤座事故 (三)

星期六是个让人愉快的日子。
尤其是可以睡到自然醒,让早晨的阳光轻轻洒在脸上,缓缓地唤醒永正。

永正朦胧地决定著要不要现在就醒来。
单身汉的周末是随兴的,没有人管的著。可以从早到晚都有节目,吃饭看戏逛街,夜夜笙歌;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慵慵懒懒地过一天。

永正属于后者。

他一个人住,公寓打理得一尘不染,书架上堆满了书,日本漫画,香港小说,台湾文学,新马杂志,电脑书籍,还有若干唱片,应有尽有。

新知旧雨都曾问过他,这样子不会闷吗?

其实你若真心喜欢做某一样事,你就不会觉得闷。

每个人都愿意过他自己所喜欢的生活方式。夏虫不可语冰。

像现在,永正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露台前看早报,不亦乐乎。当然也有寂寞的时候,跳舞需要两个人,下棋也要两个人。

可是在那个人还没有出现之前,永正决定好好为自己生活。

阳光灿烂的周末是跟好朋友聚餐的好日子。

Kevin 昨晚看店,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醒。

老好范志轩一定正在收拾屋子洗床单,处女座的人都有点洁癖,家里的木地板永远亮晶晶,客人要是把脏杯子留着不洗,会被范志轩刻毒的话毒死。

关于范志轩的洁癖,这里边还有个笑话:话说有次志轩的车爆胎,永正便想帮他一起换,却见大少爷抱著双手,满面愁容。
永正记得他问他:“怎么?你不会换?”
“不是,我车上没有手套。”
“要手套干什么?”
“用手换,手会弄脏。”永正记得当时他把脸上可以搭起皱纹的部位都紧紧绷着,兼不置信地看著范志轩。后来他告诉 Kevin,后者笑得腰都扳不直。可以想象范志轩生日的那天会从这两个瓜收到什么礼物: 杀菌剂一瓶跟塑胶手套半打。

永正捉起了锁匙,穿著 T shirt 短裤出门去了。他约了人。从公寓下来,迳自走到附近的住宅区,在一间双层房屋停了下来。

屋子外有个小小的花圃,不知名的花开著,有只大狗躺在车子下乘凉。看到门外站著一个人,大狗站起来,高兴地幌着大尾巴奔到前面去。

莫非它认得永正?

永正摸了摸它的头。这时候屋里的门打开了,一个长发女朗走出来。她有跟永正一式一样的眼睛。看到永正她似略松了口气,今天的她有点憔悴。

"怎么了?弟弟还没有好?"
"前天发烧,现在好了。"说著说著永正走进了客厅,看到里边躺著个小毛头。
小毛头是个六个月大的婴儿,胖胖的小手小脚,全身被软布包著,永正忍不住要逗他。

"快点叫舅舅,舅舅........" 小毛头是他的外甥,刚才那个是永正的大姐。
永正习惯性的于周末跑过来,吃一餐姐姐煮的家常便饭,闲话家常,逗逗可爱的小外甥。前阵子弟弟病了,适逢姐夫出国公干,大姐嘱永正一有空就过来。

永正决定到厨房大显身手,先是淘水洗米,接著把蔬菜洗净,洗手作羹汤,一切驾轻就熟。从前念大学的时候,永正不惯吃外面,有空时宁愿自己来,厨艺不错,许多只会煎蛋的女同学自叹弗如。让大姐多些休息,这几天她几乎没累坏。

大姐是个好姐姐,往往照顾永正的需要,即使弟弟已经年近三十,薪水高人一等,可在她眼中他仍是家里的小弟。就像全世界的姐姐一样,都非常非常关注单身小弟的感情生活。永正的大姐并无例外,常常不厌其烦要永正把女朋友带出来,永正不胜其烦。不过近来好多了,大姐忙著育婴,已经无暇过问弟弟的感情世界。
小弟弟出世,没想到得益者是王永正。

饭后永正把小外甥抱过来。“Ka Cha!” 永正用数码相机帮小小外甥拍照。

多年候他想必会感激这个疼他的舅舅。

当下两舅甥在沙发盹著了。熟睡的时候他们有一张异常相像的脸,两人都有一双小而长的单眼皮眼睛,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两父子。永正不介意有这样可爱的孩子,然而世事焉能十全十美。

朦朦胧胧间,一阵恍惚,永正作了一场梦。

梦见自己站在书店里面,茫茫然不知在寻找些什么。忽然发现不远处站著一个人,正看著他。

那个人的笑容友善,像是跟他认识了好久好久。

渐渐地永正觉得他的样子好眼熟,偏偏叫不出那人的名字。
慢著,是他!永正苦笑,怎么他会跑到他的梦里来。那人正是那天永正在 Kinokuniya 书店里偶遇的男子。真是一场误会,永正并不认识他。那一见如故的 feeling 恐怕只是他的幻觉。

可是既然是在梦中,永正不妨大著胆子向那人走去,他太想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于是永正站在他面前。

永正并没有说话。他就站在他的对面,百忙中永正想起关于那个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忽然婴儿一阵啼哭,永正从梦中醒来。是小毛头饿了,大姐拿著冲好的奶瓶过来,永正连忙把他交给大姐。一阵扰嚷过后,永正回想适才的梦。

他无法解释为何对那位男生会有特别的印象,以致在梦中把人请了来。

幸亏那个人不会知道,否则永正难保不会脸红,怎么跟人家解释呢?对不起我得空没事做发白日梦.......。

不过大概再也不会遇到那个人了吧。人海茫茫,除非两个人有缘分。

永正不禁苦笑,那只是一个梦,毫无凭据,毫无意义。也许私底下的他觉得寂寥,也许潜意识里他仍然渴望著一个人,也许不过是因为微风吹拂,阳光过於耀眼......种种原因,不必深究。

这时候,永正的电话响了。是 Kevin 。“我做了正中日本寿司,你带志轩来,包你们满意。”

我的天,天枰座老板还晓得做寿司,不得了!

“三十分钟后到。”

永正跟志轩很爱吃日本菜,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需略懂日语,曾先后到日本公干,对东洋帅哥不甚了了,东洋美食则无任欢迎,没想到天枰座老板今次投其所好。和志轩会合后,两人结伴来到 Kevin 十五楼高的寓所。

天枰座老板的家符合简约主义,客厅没有太多的摆设,只余一组沙发,没有电视,打开大门即可看到宽敞的露台,楼下是泛蓝的游泳池。只除了厨房,里边用具堆积如山。

永正跟志轩坐在小小吧台前品尝老板的手势。

先由志轩认识 Kevin ,那时他还不是天枰座老板,在 KLCC 上班,业余四处寻找美食兼学烹饪,永正跟志轩已经尝过印度加哩,法式西餐,广东点心,意大利面食.......如今轮到日本菜。

比起 Kevin,永正只算是略懂厨艺,志轩更差,所以一听到有得吃立刻就扑过来。

周末,无聊的下午。空气中飘荡着西洋歌手的歌声,慵懒而舒服。

.....I want to walk with you
On a cloudy dayIn fields
where the yellow grass grows knee-high
So won't you try to comeCome away with me
and we'll kiss On a mountaintop
Come away with me........

三个人各自窝在客厅的一角。徐徐的微风从窗口吹进,下午的阳光微熏,空气中飘浮着咖啡香。谁也不想动一动。

“也许,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老了。”

“时间总会过去,人总是会老的。”

“不管你做了什么,或什么也没做,人总是会老。”有人附和

可是这样的良辰美景,总是希望有个人陪你度过。”

“不要紧,现在你有两个。”

“当然那是不同的,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也许,那个人就在外边等着,说不定他也正期待着某一个人。”

“对,也许下一刻就会跑上来敲门。”有人笑。

“也许,他在天枰座喝着咖啡。”

“或是在 Kinokuniya 看着书。” 永正笑了。

“也许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一个抱枕飞也似地砸在刚说话的人身上。跟着一本杂志不偏不倚打在范志轩的脸上。

“喂,喂,我只是说也许而已。”

“太残酷了!不要破坏我的梦想!”



这样的午后,有着这样的朋友聚在一起,永正觉得夫复何求。这些年来,他得到一些,也失去一些,得到的不一定比失去的多,但是过去的无可挽回,人总得珍惜手上所有。

“走,到天枰座去。”Kevin 站起身。要傍晚了,天枰座老板是时候去主持大局。把这两个帅哥请到店里帮忙,说不定今晚多赚一点。




待续...........

Tuesday, February 21, 2006

天秤座事故 (二)

早上 7 点 25 分, 王永正慢慢睁开眼睛。
距离 7 点半还有 5 分钟,还有 5 分钟,永正把枕头抱紧一点。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地板是抹得晶亮的柚木,床褥是海水般的蓝色。
永正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睡资像虾米。
熟睡的时候,他的脸像婴儿一样,胸前的枕头抱得紧紧,像是抱著深爱的人。

“铃!!!!!”闹钟响了。

一天已经开始。
虾米从床上跳起来,身上只穿著一条短裤。
永正梳洗穿戴完毕,驾车上班。
抵达办公室的时候,永正永远比同事早到,取了桌上的报纸,顺便为自己冲一杯咖
啡。
永正揉揉眼,人仿佛还在梦中。

但是一天工作已经展开,他也开始小跑步,在办公室里扑来扑去,有时急得头昏,
可是案头的文件堆积如山,还要应付客户无止境的纠缠。
偶尔有一分钟空档,他也会想:多没意思,每天重复同样的琐事,做来做去做不完,
可是不做又不行,做了多年也不见成绩效果。每一天由天亮做到天黑。

一轮混战,转瞬中午时分,永正约了范志轩午饭。

范志轩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大厦,两人相约午饭已是习惯。好几次被永正的女同事逮
个正著,她们对英俊豪迈的范志轩惊位天人,吵著要永正帮忙介绍。渐渐大家习惯
了,连 receptionist 看到他午饭时间走出去时都会说:"同帅哥去吃饭?"

世人都为美丽的外表而著迷,无暇了解美丽外表背后是否有颗善良的心。

电梯门打开,永正看见老友站在大道旁拿著电话说个不停。
"今天晚上不行,我有事忙........"
帅哥今天穿白衬衫配深灰色长裤,志轩身材修长,穿著普通但是好看。
"明天晚上也不行,对不起,我老板找......." 语毕盖了电话。
"我是老板?" 永正困惑的看著眼前帅哥。
志轩笑一笑,不置可否。
"狂蜂浪蝶?" 永正好奇。

志轩不语,神情复杂,像是思绪飞出去老远老远。正午的阳光洒下来,照得范志轩
的眼神阴晴不定。
永正有点讶异,好友范志轩是个成熟稳重的人物,断不会为了些小事乱了阵脚。
永正没有再问,他知道在何时应该闭上尊嘴。

这时志轩回过头轻轻说:"是他,Winson."
永正不由得挑起一条眉毛,他当然知道这个Winson是谁,志轩与他分开后颓丧了好
一阵子,永正花了好些劲才让好友心情好过一点,如今此君回头徒的是什么?
永正至今仍记得Winson拖著新欢向志轩示威的样子,看准了志轩对他痴情,临走还
拿了他一笔款子。

是有这样的人,伤了人的心,连自尊也一并拿走,完了还要没事人一样打电话来虚
寒问暖。

永正自问做不到这样,他跟张国文分手后各管各,再也没有碰头。开头的时候自然
难熬,久了就适应下来了。

过去的让它过去。

"他叫我出来喝茶,我说我最近忙得像狗一样,极之不得闲。" 志轩说完就笑了起来。

永正没有搭腔,他为他觉得庆幸。是应该这样,落落大方,无谓勉强自己。
"永正,我们去Chili 吃顿好的。"
"你请?" 永正做状摸了摸口袋。
"OK,今天大哥哥请。hehehheheheh。" 范志轩比永正还大上一年,两人早在大学里
就认识,范志轩是永正的师兄。

可是在感情路上,志轩远没有永正的理智跟沉著,许多事情还需请教于他。两人都
先后被男友甩了,空闲的时候一下子多了起来;永正总会时不时约了志轩去看场好
电影,那边厢志轩有什么好节目也会叫永正同往。

传说巨蟹座跟处女座会是天生的好朋友。

人际关系令人难解,许多多么相爱的配偶到头来还是离婚了,毫无关系的人反而成为好
朋友。
都需要双方有所付出的吧,不管任何关系,一面倒的付出终究不会平衡。
两人越过马路,走到对面的阳光广场。

从后面看,两个人的体格都差不多,志轩比永正高半个头,五官较为帅气,可是永
正以气质取胜;两人都蓄短发,含蓄而不过分时髦,就快三十岁而没有女朋友,又
没有家室,有更多的时间讨好自己,有开心的时候,有快乐的时候。

当然也有失落,哀伤,沮丧的时候。

单身男人也有脆弱的一刻,不过不要紧,这些都会得发生,也很快会过去。即使是
让人无奈心痛的失恋。范志轩跟王永正都尝过了,可是日子还是要过,早上还是要
照样爬起来上班。

除出一次,永正喝醉,范志轩载他回家,路上永正没有说话,志轩以为他睡著了,
转过头看,看见永正在流泪。
双眼紧闭着,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志轩恻然。
平时是英明爽快的人,要到酒后方真情流露,可见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至此志轩才明白,永正是那么爱那一个他。一直以为他已将之抛开脑后,原来并没
有。是不想让朋友担心吧,故把心事深深埋在心里。

午饭过后,还有时间。两人结伴到 Kinokuniya 书店走走。
每一次永正来的时候几乎都不想走,他是名符其实的书虫,踏入书店便进入忘我境
界,要志轩押着他才肯走。
“十分钟,OK?”志轩像哥哥警告弟弟一样。
永正宾至如归那般走到中文部那头,双眼慢慢搜索架子上的书。
“volume 1, volume 3, volume 5.......where's volume 9?......” 喃喃自语。

“OK, 有了!”
架子上摆着最新推出的日本漫画,<<天枰座事故>>第九集。
永正有好一阵子没来了,第九集只剩下一本。
忙不迭取下来翻阅。
已经收集到第八本了,历时半年,好不容易才看到第九集。
正看得津津有味,志轩看了看表走过来。
“哇,这么大个人还在看漫画,先生,你今年几岁?”
“你不用笑我,有种把<<七龙珠>>马上还回来。”志轩上回到他家,顺便把整套<<七 龙珠>>借走。
“好啦好啦,要走了,老板恐怕在找你。”
一想到老板那张胖胖的脸,永正叹口气,乖乖地跟着走。手上还拿着那本书。
“放工后才来买吧。”志轩连拖代押的牵着永正走。

两人又从新投入工作。
永正那组人最近接到一个 Project , 某公司大装修,内部网络大挪移,装修含盖十
二层楼。大客户疏爽无比,声明旧的网络都不要了,要换过新的,永正那组人忙得
人仰马翻。
接下来恐怕难以抽空陪志轩午饭。

一进公司大门,果然不出志轩所料,老板找他开会。
这个会开了三小时,同座尚有大客户的代表团,讨论着企划上的大小事宜。
永正用他的专业知识清晰,扼要地一一解答对方的疑问。不需出声的时候,他就静
静地,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或聆听他人发言。
这是老板喜欢他的原因,永正好似永远有备而来,对方一切疑难杂症他都尽力而答,
务必让人家信服。

坐了三个小时,腰骨都坐酸,永正看着今天的客人。
总共五个人,二男三女,两个男的都没有看头。
永正想起志轩时常说的,要是客户长得好看,那么会议多长也不会昏昏欲睡。至少
眼睛可以滋润一下。
看来今天要失望了。
未来起码半年要对着同样一班人。永正叹一口气。

开完会已是下午四时多,接着要跟他那一组人商议无穷无尽的细节,永正的生活真
正忙碌。
秘书建议请一个助手,永正觉得可行,不然那么多琐碎的事情怎么做得完。
一抬头,窗外华灯初上,对面的双峰塔挡住了月光。
永正猛然想起,他是乎把中午那本书给忘了。
匆匆赶到 Kinokuniya , 他几乎用冲的跑到书架前。

“啊!” 那本书不在了!

永正倒吸一口气,这次买不到,另外订购起码要等一个月。
会不会只是有人拿了去翻阅?永正看看左,再看右。
在书店的角落,有个人拿着一本漫画,恰恰是永正那一本。
永正马上放心,书店就要关门了,估计那个人很快就会把书放回去,到时才买好了。

渐渐他把注意力从,漫画移到人身上。
那是一个男生,看样子不像年轻人,年纪应该跟永正差不多,可能还要大一点。穿
着浅灰色衬衫,深色西裤,身上挂着个公事包。
鼻梁挂着副眼镜,头低府着,正聚精会神的看漫画,永正看不清他的样子。

那个人在看<<天枰座事故>>。
永正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终於书店透过扩音器下逐客令,那个人总算依依不舍把书放回去。
永正就站在书架旁边,眼前人比起他还要高一点点,短发,肤色不会很黑,薄薄的单眼皮,肩膀很宽,可能平时有去游泳...........。

永正注意到他腕上没有戴手表。

自失恋以来,王永正第一次对同性作注目礼。渐渐人家走到他面前。
许是王永正的眼神太过犀利,许是王永正傻傻地盯着人家看太过碍眼,那人突然回过头瞄了永正一眼。

永正脸一红,像偷窥者被人当场发现,无地自容,连忙看著他手上那本书。
那人似乎有些宅异,瞥了永正一眼,看见永正盯著自己手上一本漫画。
他笑了笑,把书递过去给永正。
没想到他会看透自己的心思,永正此刻的脸像打翻了的番茄酱,连忙双手接过。
平时还算得上牙尖嘴利的他现在好似舌头打结一般。要等到回过神来说些谢谢的话,
那人却已走了。

永正失落了一分钟,惋惜了一分钟,以及感慨了一分钟。

到柜台付了钱,永正拿著那本漫画走了。
那只是一场偶遇,没有任何事情注定会得发生,那个他只是一个看上去还蛮适合的
人。
那甚至不是一个机会。他们之间连片言只字也没有。

夜了,今天真正疲倦,永正几乎在红绿灯前睡著。
大城市的夜晚很难看得到星星,可是今夜,天上所有的星不住闪烁,像是对永正说:
“去,把书店里的男生追回来!”。
永正苦笑。

他只是希望回到家,看到客厅的灯亮著,开门,对里边的人说:"我回来了!"
不是很奢侈的愿望,大多数的人都可以做到。
不过不是此时此刻的王永正,他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并且从不做成家立室
之想。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出来的,没有耕耘,没有收获。

夜已深。

临睡前,永正津津有味地把<<天枰座事故>>看完。然后满足地睡了。

是时候走出失恋的阴霾了。

也许那个人就在天枰座酒馆等着。




待续.........

Sunday, February 19, 2006

天秤座事故 (一)

天秤座酒馆是王永正每日下班后必经之地。

他喜欢到那里去喝上一杯才回家。 并非工作特别紧张,需要放松,或是特别寂寞,想同人兜搭一番。 那只是一个老习惯。 再说,他独身,那么早回家也没什么好做,不如到天秤座去喝杯Cappuccino;或是威士 忌加冰;或是啤酒,视心情而定。

那天,卖相斯文的他信步走进酒馆,同酒保Kevin打个招呼,宾至如归那样坐在靠窗的老位子上, 喝一口冰冻啤酒,心中感叹,又是一日。

永正把头靠在靠背上,喃喃自语:“我希望这世界上有真爱,我希望他这一刻就出现在街角。二十八岁了而还是独身,真惨!”

假若这时有行人走过,看见的会是一个清秀俊朗,略嫌忧郁的年轻人坐在椅上,双眼茫然目无焦点。 隔一会儿,永正又用手撑著头,“我还希望我可以名成利就,噫,真正有钱的滋味 如何?举世闻名的感觉又怎样?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又不会一 日比一日年轻,唉!”

正在自言自语,长嗟短叹,酒吧柜台那头忽然传出轻轻的嗤嗤声。 是Kevin示意他过去。

王永正走近,“干嘛?” 语毕重重坐在人家面前。

看那边,三点钟”Kevin向他眨眼。 永正也含蓄地用眼角瞄一瞄。

看到一个身上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人,脸向着窗外,手里拿着杯热咖啡。 永正至欣赏这一身打扮,认为男生最忌窄小衣衫露出半边胸膛。他自己的衣柜子里就没有蓝白灰以外的颜色。

Kevin报告“五点就来了,一个人坐到现在。” 半响年轻人转过头来,永正看到了一张俊脸。 俊脸在今时今日的大都会中已被泛滥使用,但凡男生的五官略为端正便统称俊脸。

可是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拥有一张英俊的脸,好看的单眼皮与浓黑的短发令观者更添好感。

永正纳闷地问Kevin:“是生面人?”

第一次来。” Kevin 笑。

“肯定?” “你知道我对人面过目不忘。”又笑。

永正把注意力拉回来,望着Kevin, “So?”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类型吗?”Kevin今天笑得像贼一样。

“你得了吧,该不是想帮我牵红线?”

“为什么不?两个人喝咖啡总好过一个人喝闷酒。”

永正望着Kevin 的眼睛 :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很 desperate?”

“不是拉,我只是觉得那么多适合的人,并没有走在一起,觉得可惜。”

“那么你呢?你又为何小叔独处?”

Kevin 的前男友不幸英年早逝,临走留下一笔,鼓励Kevin 开了这间酒馆;俩人都是天秤座,认识于九月,故酒馆以天秤座命名。Kevin 从此致力于事业,不再用情。 永正与Kevin 是深交,多年老友,是以他的事,他都知道一些。

“对不起。”

Kevin 但笑不语。 他看着老友,灯光下的王永正一表人才,样子斯文俊朗,衣衫入时得体,唯一缺憾是眼神微微透露着忧郁,令人觉得不易接近。

永正苦笑:“我也好不了多少。” 一年前永正失恋,相恋五年男友背着他另结新欢,由新欢向永正摊牌,永正二话不说,黯然离开。原本工作卖力的他更为拼命,老板深庆的人,忙不迭升职加薪。 各人有各人的伤心事。

“看,人家走了。” Kevin 看着年轻人打开门离去。

机会稍纵即逝。 永正并不觉得可惜,单身日久的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固然好,可是独身也不坏。

“样子还........蛮不错的。”

“可以抱一下更好。” 然后一阵爆笑声。

“去!去把他追回来。”

“走太远了,我已经跑不动。”

永正还是在笑个不停。 这是他常来天枰座的原因,他的朋友在这里。 夥计已把桌子收拾干净。 陆续有人客进来。 天枰座并非纯是一间酒吧,它更像咖啡馆 ,香喷喷的意大利面+ Kevin 泡的咖啡,许多人一坐下来就不想走。 当然也因为老板夥计都长得帅。 进来的大多是附近上班的男生,有的一个人,有的三五成群。看上去也就是一般。

渐渐天已黑,时候不早了,永正慢慢走到停车场。

忙碌的一天已经过去。 车子缓缓驶进联邦大道,别的车子呼啸而过,永正依然故我。 他不喜飞车,他总是比同龄男生少一份激进,至少张国文这么认为。 张曾是永正的男友整五年。时候到了,两人不得不分开。

张国文力求上进,性喜比较,反应快,时时钻研如何赚得更多。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相比之下永正显得木讷,不甚计较,只觉事事无所谓,并不想争。 是性格上的分歧另得两人各走各路。 毫无疑问那时候的他俩是相爱的,让永正至为遗憾的不是感情消逝,而是今时今日的他闲情不再,再也没有少年时的真挚。

车子在路上行驶,思绪却飞到老远。 永正住在八打灵区。公寓由姐姐早前置下,嫁人后命弟弟搬进,永正乐得帮她看屋。 永正爱静,一个人住刚刚好。只有在周末时才会邀朋友上来。

生活寂寥,一个人难免会沉闷,但是永正控制得很好,并没有周旋于陌生男人间。 换句话说他极之自爱,懂得什么才最适合自己。

落在别人眼中也就是孤僻,高不可攀。

了解的人自然会了解,不了解的,说破了嘴也不会明白。

子非鱼,焉知鱼之喜怒哀乐。

回到家,立即淋浴。接着是看晚报上的新闻。 电话铃响了。

永正纳闷,这具电话只是装饰品,很少有人用。 一定是他的好友范志轩。

那一头传来的,正是志轩很Man 的声音。

“出来吃日本菜,有人想认识你。”

“改天吧。”

“永正,为何颓丧?”

“人的情绪总有上落!”

“你的只落不上。”

“改天吧。”

“我朋友自新加坡回来,正找对象呢。”

“你真是会替我著想。”永正啼笑皆非,

“来人几岁?”

“三十岁,一表人才,有田有地,怎么样,还可以吗?”

“改天吧。”

“人家明天就跑了,来看一看,有何损失?”

“到了晚上,我累得不想动。”

“就当做来supper 好了。”

“给我二十分钟。” 范志轩在那一头讲了地址。

去看看也好,给自己一个机会。

别笑,问题不在看,问题在于那人有多想找个伴。想得够厉害,一定会成功。

永正准时到了,头发没梳好,神情懒洋洋。

志轩这才同他介绍,这位朋友叫林天杰,人长得不过不失,谈吐中规中矩,整个 人看上去普普通通。

白来了,永正想,不如饱吃一顿。

永正总想恋爱一次,他不急找个伴。 每当心情欠佳之际,永正吃得很多,也不见胖,全消耗在忧郁里了。 吃毕,抹抹嘴,先告辞。

志轩朝他抹脖子使眼色,他只是假装看不见,到柜台为他们付帐。

志轩追出来。 “看不上眼?”他问。 永正摆手,

“千万别那么说,我只是有点累。”

“人家中英文造诣都非常好,闲时看金庸与小王子,为人敦厚,又懂得生活情趣。”

“真是,打著灯笼没处找。”这是真心话。

“感情可以培养。” 每个人都这么说。

永正笑了,“那你为何尚孤家寡人?”

志轩瞪著他,“你又干吗偏要触动我的伤心处?”

“志轩,对不起。” 范志轩的男友跟永正的一样,是个劈腿族。 三年多了,志轩努力事业,对感情一事不再钻营。

半晌志轩说:“改天见吧,缘分未至,不可强求。”

永正充满感慨地回家。 他不见得比谁快乐,也不见得比谁更不快乐。 永正并没有天真地以为两个人可以心灵相通,但是至少他希望可以志趣相投。不然他说他的,他做他的,有什么意思。

夜了,KL 夜色茫然。

躺在床上,王永正睡著了。




待续.........